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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情相爱,谁与争锋。

【24h/七夕大逃猜】《一缕思》

《一缕思》

 

 

 

 

文/木兰

 

“喜蛛精,恶章,一年乞巧节前后最盛。本为凡蛛,因七月七时,少女求巧者,往往置凡蛛于盒中,至晓而开,视其结网疏密而定得巧之多寡。中有结网细密之极者,竟尽丝而亡。其虽虫豸,心至诚志至坚,死不能散,乃聚其奇巧之魂,而成精怪。本温和懦怯,无祸人之性。”

 

慕情左手抓着卷轴,读到这儿时,挥刀一斩。满洞的蛛丝被刀光劈做两半,小蜘蛛四散奔逃,白丝飘然吹落,啪嗒掉在他脚下。

 

他清开前路后,便将斩马刀收回腰间鞘中,左手一抖,展开卷轴,继续看了下去,“……然近年有聚群蛛而占山者,称喜蛛之王,虽尚未害人性命,然法力高强、道行深厚,评为凶章。”

 

此后便是一些喜蛛王的习性、法术与弱点。慕情边读边走,看都不看一眼,便斩下了满地的小妖,清开前路。蜿蜿蜒蜒地山洞穿着山洞,几经辗转后,斩落蛛网,竟仍别有洞天,端的是一个九丈之高、可容百人的大洞府。慕情最后扫了一眼卷轴,确定这就是那喜蛛王的盘踞之处后,将它往怀中一揣,抬眼。

 

雪白的蛛丝结成一张张网,从穹顶到四周石壁,千缠百绕、细密如织,虽略为诡谲却不失缱绻。洞顶覆着一层萤苔,投下月光般的柔光,透过层层蛛网,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洞中央什么东西投下的阴影。

 

慕情双手拖着斩马刀,屏息凝神,放轻脚步,绕过蛛网,向洞中阴影挪动。那喜蛛王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他,也在缓缓地向他靠近。两方都不愿打草惊蛇,俱是小心至极,一寸寸挪得极慢。不知过了多久,在几团白丝交错的阴影之下,地上两方的影子,终于碰在了一起。

 

就是现在!

 

慕情抡起斩马刀,划出一道弧形金光。那金光斩断数层蛛网,在满天飞动的白丝之间,“噌”地撞上了什么东西,竟发出金石鸣响。

 

他心下暗惊。虽然这一刀他只是试探,没真想一招杀敌,但却没想到那喜蛛王竟能势均力敌地挡下,想必有些硬本事,忙收敛心思,不敢大意,连出数招,斩得蛛丝乱飞,“铮铮”的嗡鸣将整个山洞震得土石摇落,洞顶的荧苔纷纷明灭,一时间昏天黑地、乌烟瘴气,什么都看不清楚,只剩金光相碰时溅出的火花。想点个火球照明,可这洞中满是蛛丝,怕火势控制不住,只好勉强忍了,唯独出招更密更猛,恨不得将对方碾个粉碎。

 

打着打着,忽然眼前一晃。慕情反应极快,立刻收招,横刀挡在身前,拦下了那飞来的……

 

等等。

 

这是……神箭?

 

慕情脸色刷地铁青,道:“风信!”

 

他出声暴露了位置,顿时又是“嗖嗖嗖”的几支箭破风而来,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你这蛛精居然还化了形,声音怎么还这么耳——等等,我操了,我真的操了,慕情??”

 

洞中蛛网已经被两人斩的差不多了,只是轻飘飘的蛛丝随着刀风剑势飞动不断,平静下来之后,洞顶的荧苔也随之恢复了光亮,白丝土石纷纷落下,尘埃落定。

 

慕情也终于看清了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。

 

真的是他。

 

两人俱是神色复杂,对着站了许久。终于,风信干咳一声,将弓背回了身后,摸了摸头道:“好久……好久不见啊。”

 

慕情冷哼一声,斩马刀入鞘,转身道:“你来干什么?”

 

风信道:“这凶鬼占山为王,我收到了灵文殿的卷轴,当然要来。你又是来干什么的?”

 

慕情凉飕飕道:“那还真是奇了,这卷轴明明是我玄真殿收到的,怎么会跑去南阳殿去?怕不是南阳将军怕今年业绩不够,又跑来我的领地争功吧。”

 

风信怒道:“什么你的领地?这东阳岭分明是我的地盘。”

 

慕情道:“真是有趣,我玄真殿佑护这西玄岭几百年之久,可从没听过它什么时候改名了。”

 

风信瞪大了眼:“你佑护此地?放屁吧你佑护此地。我还不知道你?你就是想争地盘,要不是为了跟我争,这穷乡僻壤的,就你那势利眼,会对这儿多看一眼吗?紧着去佑护你西南的富户都来不及吧!”

 

慕情垂下眼,淡淡道:“几百年没说话了,你还知道我什么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风信还想骂他时,却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

半晌后,他道:“你说……这个喜蛛王,是不是得了音讯,提前跑了?”

 

慕情幽幽地觑了他一眼,再次垂下目光,抖开卷轴看了两眼,道:“喜蛛生性怯弱,向来都是见人就跑,很少与人正面冲突,这喜蛛王应该脱不了这个局限。好好检查一下这洞府,看看它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。”

 

风信忽然“噗”了一下。

 

慕情“啪”地将卷轴一合,怒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 

风信却终于忍不住了,指了指地上的蛛丝,拍着大腿爆出一阵狂笑,“可不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

……这也太冷了一点吧。

 

慕情翻了个白眼,“你这毛病成了仙怎么还是改不了,这有什么好笑的?”

 

风信从小笑点就很怪,一笑还停不下来,可能笑着笑着忘了自己在笑什么,觉得自己在笑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,便笑得更厉害了。他的笑声颇具感染力,听着听着,慕情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,却又立刻冷下了脸,走上前去踹了他一脚,道:“不干正事就赶紧滚,我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了。”

 

风信被他无端踹了,难免火冒三丈,总算才抑制住笑声,揉着肚子站稳了,道:“要滚也是你滚,我反正不走。”

 

众所周知,南阳玄真两位将军,自从各自离主飞升以来,从来都是不相往来的。平日在仙京还好,但眼下两人单独相见,其实是件十分尴尬的事。但现在这个情况,谁走谁就相当于让出了这块东南西南两方争执许久的地盘。如此看来,两人自然都肯定不愿意走的,因此就算再尴尬再不情愿,也得打碎钢牙往肚里咽了。

 

慕情冷哼一声,道:“凭什么我走?我不走。”

 

风信看了看他,嘟囔了一句“随便你”,便不管他了,自顾自在洞里转着,试图找到喜蛛王去向的线索。慕情也没再赶他,转头换了个方向,也细细搜寻了起来。

 

两人都暗自憋着一口气,想要胜过对方,因此找得一个比一个仔细。可这洞中毕竟千丝万缕、层层叠叠的,光线又昏暗,要找到什么东西,谈何容易?最后还是风信先沉不住气,骂了一声,点起了火球。

 

明火遇丝,顿成燎原之势。几个呼吸之间,就烧到了慕情身边,亏得是他有金光护体,这才没有受伤,捂着鼻子挥散烟气,气得大骂起来:“你是不是有病啊?”

 

风信憋屈道:“我只道这洞里不通风,烧不起来,谁知就这样了。”

 

火烧了一阵,总算将蛛丝烧干净,差不多熄了。慕情恶狠狠地拍打衣服上的灰,道:“现在好了吧?两个都傻眼了。之前就算还有什么线索,现在也烧得一干二……”

 

他定睛一看,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中。

 

——只见洞中央,之前被蛛丝覆盖的地上,如今被烧干净后,露出了一块石刻的碑。只见碑上刻着几行字,分明是:“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”,旁边还有个小小的“七”字。

 

风信也看到了,怪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喜蛛王也有个喜蛛王后一起过七夕?”

 

慕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还没来得及笑他,他便自己道:“不对。”

 

又道:“你看那金故意写的小,玉写的大,‘胜’和‘人间’刻得深……金玉相逢,说的可是钰镇的名景胜人间?”

 

钰镇也就在东南西南交接的那条线上,只是要更往南一些。慕情思忖片刻,道:“就算是这个说法,可它为什么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?简直像是怕我们找不到它一样。”

 

风信道:“怎么?你怕是陷阱?”

 

慕情脸上闪过一丝青气,“陷阱归陷阱,谁怕了?走,就去这个钰镇。”

 

此去路程虽不短,一个缩地千里,却也绰绰有余。两人落脚在钰镇附近,化为凡人形,四下打听。虽然没有人听说过有什么喜蛛成精闹事,但问起名景“胜人间”来,却讲得头头是道。两人顺着指示,一路顺着山间小道,穿丛越竹,越过山顶,听到了泠泠淙淙的水声。

 

两人放眼望去时,只见青山四裹、云雾缭绕之间,竟是水汽腾腾的一汪热泉,果然虽处人间,胜却人间。当地民间传说,此乃是神武大帝腰间的玉佩,一日洗浴时摘下,不慎跌落凡间,掉在丘上砸出一个坑来,化作了这仙境般美景中的热泉,钰镇也借此得名。

 

此时刚刚日出,秋风微凉,卷动层层绿树。两人都化着凡人身,却穿着做神官冷热不知时的薄衣服,被这么一吹,难免有些发寒,看见那热乎乎的泉水,心里难免有点发馋。风信向来是不会想那么多的,兴致来了,便有什么说什么,道:“要不要一起泡?”

 

慕情的脸却蹭地烫红了,结巴道: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不是……还做不做正事了?”

 

风信道:“别那么紧张嘛,我看此地不像是有鬼怪的样子,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。再说了,今天乞巧节,不还是你的节日吗?”

 

慕情刚道:“什么我的节日?”却马上反应过来,怒道:“闭嘴!什么就我的节日。……算了,要泡赶紧的。”便推了他一把。

 

风信三下五除二,解下武器,脱去外衣,跳入热池,溅起的水花洒在了慕情脚边,掀起烘烘然的暖风扑面打来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抬头对他道:“快脱啊。”

 

慕情脸色又变了,嘟嘟囔囔不知道唠叨了些什么,最后还是坐在了池边,脱去鞋袜,垂下双足,轻轻在水面点了点,放了下去。

 

风信莫名有些失望,道:“你不泡吗?”

 

慕情白皙的脚背被池水烫得发红,直冒热气。他挽起裤脚,低着头,撩起水来,润湿脚踝,又拂上了一双修长匀称的小腿。

 

风信盯着看了一会儿,收回目光,道:“你不是体质阴寒,一到秋天就虚吗?多泡一泡热泉对身体好。”

 

慕情忽的扭头看向他,“你……”

 

风信撩起水来暖脖子,一边道:“怎么了?”

 

慕情道:“你还记得啊。”

 

“当然啊。”风信道,“以前咱们在皇极观的时候……”

 

这话一出口,两人都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好了。片刻后,风信才又干咳一声,道:“以前每次天冷,你仗着殿下对你好,把殿下的火炉占着不放,害得他整天受冻,咱们还天天为这个吵架呢。”

 

后来,太苍山附近挖出了一眼温泉来。谢怜知道慕情怕冷,风信又喜欢泡热水澡,天气一转凉,就把两人带去泡。起初慕情扭扭捏捏就在岸上待着,后来被风信趁其不备拖下水好几次,也逐渐接受了。三个人打着灯,温着酒,吃着点心,时常谈天谈地、流连忘返,一泡就是好几个时辰,泡得口干舌燥、胸闷气短了,才肯出来。

 

回想从前的事,慕情微微发着怔,不觉将双腿往泉中浸得深了一点。正出神时,却忽然看到风信正将手别在背后搓着,顿时气得抬脚就蹬他的头:“搓泥给我出去搓,恶心死了!”

 

风信被他蹬得懵了,这才发现自己习惯成自然,竟然自顾自搓起了背,忙收回手,抹了把脸,道:“我操了,你说就说,动脚干什么?再说,神仙都当了,还哪儿来的泥儿?顺手而已。”便又搓了起来。

 

但他现在毕竟化了凡人身,还走了一下午风尘满身的,搓着搓着竟真的搓出了一点来。慕情最看不得这些脏东西,气得双脚架在他脖子上便把他的头踩下了水,一边按着一边道:“再搓一下试试?别以为殿下不在我就不……”

 

说到这儿,又卡了。

 

故景重现,未免牵动心神,却让人忘记了眼下并非从前,再做这些就没什么意思了。慕情冷静下来,松开了脚,坐回到了岸上。风信破水而出,猛地吸了几口气,抹了把脸,却并没有破口大骂,而是一把抓住岸边的弓箭,焦急道:“你快看看,这底下有东西!”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。

 

可慕情却只翻了个白眼,悠闲地抱臂道:“得了吧,都几百岁的人了,你别以为还能拿这个用烂了的招骗我下水。”

 

水中一阵扑腾,接着“啪”地一下,一团东西被拍在了他脸上。

 

慕情抓下来一看,那竟是一团浸了水的白丝。这才明白风信所言非虚,忙抓住斩马刀,吸了口气潜了下去。

 

那水面上虽白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,其实本身还是十分清澈的,睁开眼后,便能清楚地看到潭底,只见底部中央沉着一块石碑,碑上覆满了蛛丝,风信正一块块地往下扯。

 

扯得差不多之后,只见那碑上写着:“恐是仙家好别离,故教迢递作佳期。”其中迢递二字,显得比别的大上一些,旁边还有个小小的“六”字。

 

两人隔着波光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破水而出。风信可能水下吃到了蛛丝,呸呸呸了一会儿。慕情穿着衣服就下了水,浑身都湿透了,抱着胳膊打了几个激灵,嘴唇都冻紫了,赶紧变回了仙身。

 

风信又抹了一把脸,道:“没看到喜蛛精,却又找到了一行诗。真是太怪了,难道真的有人在引导我们找什么东西吗?到底是什么目的啊?”

 

慕情道:“你管他是什么目的,先解开再说。”

 

风信点点头,认真道:“召弟……难道这回我们要找一个叫召弟的姑娘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慕情总算忍不住,笑出了声。

 

风信微怒道:“怎么了?你之前嫌弃我笑,自己现在又笑什么?”

 

慕情道:“不为什么,你说的话好笑罢了。”

 

“我说的不对,那你说如何?”

 

慕情没有回答他,只是起身走到空地处,画了一个缩地千里阵。

 

·

 

这青山虽然还是青山,却与南方低缓的丘陵完全不同。险峻奇峰拔地而起,白云横挂半山腰,飞瀑急湍,奇石林立,顺着湍流的江水边走,便能看到眼前一块巨石,上书“关山迢递”四字。

 

风信过去转了一圈,确认没有蛛丝的痕迹后,才转头道:“关山迢递……这好像有点明显吧。那人既然给我们出谜题,你说,答案会是这么简单吗?”

 

慕情也上前几步,道:“我倒是不觉得……这像是谜题。”

 

风信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 

慕情却摇摇头,没再说话了。

 

“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”,再到刚刚的“恐是仙家好别离,故教迢递作佳期”两句,皆是前人的七夕诗句。从字面意思来看,好像在对两人传达什么意思一样,所谓谜题,反而更像是随手加上去凑趣的。

 

恐是仙家好别离……

 

两人并排顺着江流走着,处处留神,却暂时一无所获。慕情思忖片刻,忽然开口道:“风信……”

 

“嗯?”

 

“咱们是为什么,这么多年没见来着?”

 

风信有些尴尬地沉默了。许久之后,才道:“就……你当时离开的那么—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你好。再说了,殿下如今又……”说到这儿,看了慕情一眼。

 

慕情淡淡道:“你也无需躲着这个话题。殿下的事,三界谁不知道?又不是小孩了,何必回避不说。”

 

风信叹了口气:“你说,他如今在哪儿啊。”

 

慕情冷哼一声:“你敢说你没找过他?”

 

“我当然找过。”风信道,“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就是找不到。可能……可能他不太愿意见我。你呢?”

 

慕情别开目光,“谁没事去找他啊……他给我供的那碗嫌不够,特地找他回来再给我煮屎吃吗?”

 

风信闻言立刻呸了几下,道:“唉,你干什么提这个?我他妈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个味道。不过怎么说呢,我也觉得很奇怪,其实殿下以前做饭挺好吃的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忽然就变成那个样。”

 

“殿下做饭好吃?这句话你都好意思说出口?我——”

 

慕情忽然停住脚步,黑曜石般的双眼乌溜溜地转了几转,警惕地盯着前方,一把抓住风信。

 

风信皱眉道:“怎么?”

 

慕情道:“好像是一缕白丝,在前面树林晃了晃,往左边走了。”

 

风信立刻挽弓搭箭,走在慕情斜前方一点,小心翼翼地拨从开路。两人谨慎地跟了一会儿,慕情又道:“看见没?从那条路上山了!”

 

那东西晃得太快,风信粗枝大叶的爱走神,两次都没注意到。这种时候他往往很信任慕情的判断,因此与对方靠得更紧了,道:“现在呢?”

 

慕情又指了几次,两人转了几个弯,几度山穷水尽,却又峰回路转,最后转过一个弯,竟是开阔的一道山谷。谷中枫树遍野,枫叶如火般鲜明夺目,就好像秋日的太苍山,风掠过谷间,撩拨出一道道红浪。

 

两人都看得愣了。慕情盯着那片红枫,向前挪了几步,没留意脚下,竟踩在山路松动的边缘,身子一晃,几乎跌落时,却被风信一把拉了回来。他这才定了定神,轻声道:“我们下去看看。”

 

这回的石碑掩盖枫林中一个破旧的道观门前厚厚的落叶中,也被厚厚的蛛网覆盖。慕情扯了一缕白丝下来,也不知道为什么,竟趁着风信不注意时,塞进了怀里。等阻碍清开,两人一起探头去看,只见那碑上赫然是:“双星何事今宵会,遗我庭前月一钩”,旁边是个“五”字。

 

风信看了看,道:“这说的是不是星月亭?”

 

慕情一看,也觉得不错,便哼了一声。

 

风信好不容易猜中了一个,倒是挺高兴,沾沾自喜道:“看吧,不止你一个会解密。”

 

慕情狠狠翻了个白眼,道:“这个太简单,不算。”

 

风信便画缩地千里阵,一边怼他道:“怎么就不算了?猜出来就是猜出来,你少耍赖。”

 

慕情道:“那是因为我在想更重要的事。比如,这留下石碑的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。”

 

风信道:“就你回想这个?我不会想?我也想啊。”

 

“你想什么?”

 

“你看,这旁边的数字,每次都减小一个,这是在告诉我们还剩下几个石碑对吧。等到最后一个时,是不是就能找到喜蛛王了?”

 

慕情又笑了笑。

 

风信道:“怎么,我又说错了吗?”

 

慕情摇摇头,“没有,你说的挺对。”

 

只是,他们玩得太过尽兴,把正事都抛在脑后,差点连要除的妖叫什么名字都忘光了。

 

·

 

星月亭虽言星言月,其实并不是个要在晚上才能观赏的名景。其言星月者,其实说的是白天阳光下照,从精雕细琢的木亭顶上镂空的雕花中透过,投影在地上时,洒下的细碎光影。

 

名胜的确不愧是名胜,两人明明肩负着斩妖除魔的正事,却还是忍不住观赏了一番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起身寻找,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蛛丝下的石碑。

 

“尘缘一点,回首西风又陈迹。”为之四。

 

“天上、未比人间更情苦。”为之三。

 

“两情缠绵忽如故,复畏秋风生晓路。”为之二。

 

其间,西风石白若美玉、巧夺天工。天上阁物华天宝、百尺高危。晓风湖环杨绕柳、潋滟空蒙。每一处名景都美得摄人心魄,难免流连。等到找到最后一块石碑时,竟已是晚间。

 

慕情掌托火团,照亮了碑上的文字。

 

“草际鸣蛩,惊落梧桐。正人间、天上愁浓。云阶月地,关锁千重。纵浮槎来,浮槎去,不相逢。星桥鹊驾,经年才见,想离情、别恨难穷。牵牛织女,莫是离中。甚霎儿晴,霎儿雨,霎儿风。”

 

旁边一个小字,“一”。

 

这星桥鹊驾,也在玄真南阳领地的交接处。分明是一条横向的山脉,却忽然从中断开,仿佛被天上神硬生生劈开一般。垂直的断崖深百丈,从山顶往下看,难免头晕目眩,从一个峰顶想到对面去,也是绝无可能的。因此,当地流传的故事中,东边山峰的称为牵牛峰,西边的称为织女峰,两峰相会无计,只有每年七夕,才有星作桥,鹊做架,在两峰之间,连出一条银光闪闪、缱绻无边的通路。

 

两人并排走在这条路上,从牵牛峰一路走到织女峰。其实两峰的距离本不大,真正架起桥来走过去,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了。却偏偏相隔天堑,纵浮槎来去,终难相逢。

 

而那喜蛛王,却始终没有下落。只有峰顶一块无字的石碑上,留下的一缕成结的白丝,伸手去碰时,四散开来,消失在了夜色间。两人还想再去找时,灵文殿发下新卷轴,说评级出了错,喜蛛王不足为虑,两位将军可以回来了。

 

风信看着更新的卷轴,怒道:“简直岂有此理!忙乎了一天,这么就要回去了?”

 

慕情则抿了抿唇,凉飕飕道:“怎么?舍不得?你不会还真的‘想离情别恨难穷’吧。”

 

风信却僵了僵,接着略微尴尬地摸了摸头,道:“唉,也不是……只是几百年了都没有正经出来游玩过。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美景,我竟不知道。今天好不容易玩一趟,就要走了……”

 

慕情打断他道:“瞧你苦哈哈的说法,又不是真的牵牛织女,还非得每年等一次?你南阳将军多么威风八面,什么时候想下界游玩,害怕别人拦你不成。”

 

风信道:“不是游不游玩的问题。”

 

“那是什么?”

 

风信转过身来,看向他的眼睛,“是……”

 

“是什么?”

 

“是……”

 

“怎么,你南阳这么耿直的人,怎么也卖起关子来了?”

 

“是……”

 

“你说不说,再不说拉倒,我可要走了。”

 

风信一把拉住了他。

 

“是我还想见你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慕情愣愣地抬起头,望进了他的眼睛,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,很久很久。

 

终于,他抬起手来,伸入怀中,掏出了什么东西,递在了风信手中,接着向后退了几步,化作金光,金光一晃,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
 

风信低头一看,只见他手中,端的是捂得热腾腾的一缕丝。

 

·

 

·

 

夜尽天明。悬崖之下,白衣道人将白绫收回腕上,朝着初升朝阳的方向走去,抬起手来,盖上了斗笠。

 

他抬起手来,将掌心红红的小蜘蛛托在眼前,笑了笑,温声道:“你可以走了。这回多谢你啦,要不是你帮忙,真不知道要拿他们怎么办才好。经过这一次,以后他们两个应该也没问题了吧。”

 

那小蜘蛛听说要走,却不情不愿,在他掌心蹭了又蹭,还吐出一缕白丝,将自己粘在了他手上,扭捏着身体,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。白衣道人无奈地笑了笑,又将它举在耳边细细聆听,便听便点头。

 

“嗯,嗯……鬼市的主人说要收留你?太好了。”

 

“好,等你见到他,记得帮我跟他道一声谢。”

 

“好的,好。听说了,哈哈哈哈,这位主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?”

 

“好,好,好。”

 

“下次有机会,我一定去看一看。”

 

【Fin】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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